读书笔记之辛弃疾：换得东家种树书

作为著名的爱国词人，词坛雄杰，辛弃疾的名作很多。比如“明月别枝惊鹊”，清新明快，比如“东风夜放花千树”，委婉怅惘。然而运营君觉得，最能代表他一生起伏的词作，是他的一首小令《鹧鸪天·有客慨然谈功名，因追念少年时事戏作》。在我看来，辛四十余年颠沛起落，热血沃冰，壮志未酬，在此词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其抚今追昔，苍凉跌宕，怆然悲慨，更胜“郁孤台下清江水”、“绿树听鹈鹕”等作。

鹧鸪天 壮岁旌旗拥万夫，锦襜突骑渡江初。 燕兵夜娖银胡觮，汉箭朝飞金仆姑。 追往事，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 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

他曾经是传奇般的抗金名将，二十岁出头，他就曾孤身轻骑，深入数万人的敌营诛杀叛徒，率数十万义军与金兵作战，力图恢复失地（《进美芹十论子》：“臣尝鸠众二千，隶耿京，为掌书记，与图恢复，共藉兵二十五万，纳款于朝”）。那时候他麾下猛士如云，马踏的卢，弓如霹雳，曾一度令金人闻风胆寒，夜不敢寐。

但那竟然已经是他在战场上最后的辉煌时刻。从那之后，他被派往后方治理荒地，整顿治安。在他的背后，那个怯懦畏缩的宋廷正在不断地丧失着土地与利益。

他心忧如焚，但他北伐中原的政治主张却始终不能见容于朝廷，他一次又一次地向朝廷递献自己抗金的主张和见解，却只是被束之高阁。他明明仍有一颗不甘沉寂的雄心，仍有满腹的才华韬略，但却被终年闲置，报国无门。

四十一岁的时候，他被弹劾去职，归隐乡野。

正所谓，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他渐渐地老了。骏马已死，弓弦已断，岁月消磨，壮志沉埋，星星点点的白色终于爬满了他的胡须。

六十四岁的时候，主战派再次占据上风，他被重新起用。他以为这是重整河山的大好机会，于是他奔走朝野，一再向皇帝献上请求北伐破敌的奏章。

但仅仅一年之后，因言官弹谏，他再次被免职。

这一年，距离令他声名大振的抗金岁月，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载。

但中原何在？家山何在？

曾经豪迈慷慨，挥师杀贼的名将，难道还能再经得起一个四十年？

或许他是耗竭了一生才明白，这个偏安一隅的朝廷，根本就不需要一个北伐的将军啊！

啼鸟应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

年轻的士子还在席上高谈阔论，说着抱负与功名，但他的热血已经冷了。

他草草卷起了案头的《美芹十论》和《九议》，这些他曾经贯注全部心血，珍重撰写的军事论著，带着怆痛的微笑，扣响了东邻农人的门扉。

“老丈，我这里有一些没用的纸稿，能不能……能不能拿来换几册你种树的农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