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下的贫民窟

罗中平

Mbale是乌干达这个东非高原之国仅有的几个城市之一。地处乌干达东部地区，市区面积不到10平方公里，城市常住人口也仅2万人摆布。这个城市有零星的工业，在乌干达还算有知名度的是一家咖啡加工厂，也是乌干达的创汇企业之一。城市的商贸还算活跃，人们的日常生活、家居用品等包罗万象，就连手机销售店也布满了街道，市内的街道和公路主干道上也是各种二手车、日本丰田皮卡车等车辆快速行驶着，一幅车水马龙的景象，满街上都是行人过往穿梭着，一些商业门店的老板也把音响开到了最大的音量，那快节奏的非洲特色音乐不绝地从商店里蹦出来，充斥在满街道上，整个城市充满了生机，洋溢着浓浓的城市生活和生机勃勃的商业气息。

在这个城市的西边，有一个不足一平方公里的贫民居住区。本地人也把这儿称为“贫民窟”。通往市区的公路就从这个标的目的通过。巧合的是我们新租的房屋就在这个贫民窟的边上，四周就紧邻着这个贫民窟。听本地人说，这里的人都很贫穷，盗贼多，夜间要小心。我们住在这里后，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第二天就从一家保安公司请来了保安，夜间持枪保卫，这让我们3个中国人绷紧了的心才松了一口气。

黄昏后，太阳已接近地平线，退去了一天中的炽热，在西边的天空上映出了道道晚霞，染红了半边天。这时，天气也是异常的凉爽，微风不绝地吹过来，给人一种特有的舒适感。这个时候，也是我外出散步健身的好时机，趁此，沿着这个贫民窟的泥土道路，去欣赏这个贫民窟的非洲风情，发现这个贫民窟的故事，揭开这个贫民窟的真实面纱。

从我家大门一侧，沿着这条笔挺向下的泥土路走去，整个贫民窟处于一个低缓的坡台地带。一眼望去，那锈迹斑斑的铁皮屋顶子尽收眼底，层次错落而又凌乱，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一棵高大的芒果树、热带棕榈树从这些贫民窟中冒出来。难道是这儿的风水欠好，土地、雨水、气候和那些各处都是参天的芒果树和直耸云天的热带棕榈的地方有很大的差异吗？还是住在这里的贫民们压根就不喜欢这些树木，把原本有的一大片各种树木砍掉了，当作了柴火烧掉了呢？走着，有三间屋子的一家铁皮屋出现在我的眼前，墙体是用红砖砌的，在房子的前边主人用木柱子和木棍子搭起一个简易摊位，上面摆放着卷心白菜、西红柿、洋葱头、一串串香蕉、一些本地人吃的作料，对面的一家，门前一个三十多岁数的妇女正在缝纫机上打着什么，一侧的一根铁丝上挂满了出卖的成人装和儿童装，再往下走，接二连三的铁皮屋子出现在眼前，门前、周边也是千奇百态，有些屋子的门口挂着一个布帘子，可能是用来档灰层的；有些门前摆了几个黄色的Jerrican(本地人用来取水的一种长方体桶)，一个锅，几个盘碟；有些房前或房屋一侧的铁丝上也挂满了晾晒的各色旧衣服和布片；一些门前的地面上坐着一些男人或女人，无所事事，直盯着过往的路人；有些门前坐着几个妇女，有的怀里还抱着个婴儿，还有一些门前和空地上就是一大群儿童在玩耍，走在这条街上，不停看到有些儿童拿着摩托车的轮胎内圈在地上滚着玩，有些儿童在摆弄着一些矿泉水甁盖子，也有儿童把矿泉水瓶子压扁，再用一根一米摆布长的树枝穿在里面，在地上推着走，也有些女孩子在跳橡皮筋。这些儿童看见我走来，异常兴奋，有些会大声叫着“木颂咯”（乌干达语，外国人的意思），还有一些直接喊出了“China”,接着就是一阵阵笑声从他们中间传过来，个个显得好开心，还有几个儿童就直接跟在我的身后，陪着我走上好一段路才离开。

越往下走，有一些手工制作出现在眼前。在一个木棚子下，有几个本地黑人青年把烧化了的铝水倒在像本地人用的一种平底锅模子里，棚子里烧火的风箱吹得呼啦呼啦响，炉子里的火苗也一个劲地冒出来，把棚子照得通红，把几个黑人青年脸上的棱角照得分外分明，那雪白的牙齿也露了出来，格外的耀眼。棚子的外面还摆上了几个崭新的平底锅，看样子是今天才做出来的新锅。在一个较大的空坝子上，还有几个黑人青年人在做着土砖坯子，一个2米多高的土窑就在这个坝子的一角。本地这些人修房子，都是本身用这种方法做砖，本身烧制。也有加工铁门窗的门店，一些加工好了的门窗就杂乱的堆放在门前。

一大块草地出现在了眼前，有十几只羊儿正在埋着头，挑着喜欢的青草吃着，不远的地方还有几头牛也在吃着这些嫩绿的青草，忽然间，一只羊误入了这几头牛吃草的地盘，一头牛一声咆哮起来，使劲向那头羊冲过来，吓得那只羊飞快的朝一边跑去。一大群鸡也在这里凑热闹，忙个不绝地在草里啄食着虫子、草籽、绿叶，天空上也还有几只鸟儿在飞着。这情景多有诗情画意。

来到了岔路口，这儿又有一些新景象。一个大院子，一扇大铁门紧锁着，冒出来的崭新的红色铁皮屋顶子显示出这栋子刚建成，房主是个发财人，这栋房子在这里还真展示出了那种万花丛中一点红的味道。就在这栋房屋的对面，又是一户人家的几间铁皮砖墙矮屋子，耀眼的是在院子前还有三个茅草圆柱子屋子，间隔的分布着，这种在非洲乡村才能看到的茅草顶子屋子突然出现在城市的贫民窟里，就好像是把非洲的原始风貌和非洲现代的贫穷叠加在了一起，给人一种沧桑和时光倒流感，就好像看到了一群群非洲先民围在这些茅草屋子边唱歌跳舞的情景。岔口上还有四五个开摩托车的年轻人在招揽着路人，看见我走来，也会问我去哪儿，希望赶上好运，在我身上赚一把。

从岔口向右转，这里有一间面积大概有200多平方米的木架子铁皮屋，也拉上了电线，铁皮顶子上还安置了一个卫星天线锅盖，里面摆放了很多塑料椅子，挂起的一个小电视也正转播着音乐电视节目，里面稀稀拉拉有几个本地人在听着歌儿。走了很长一段路，还是看不到一棵棵参天的树，只有一家的院子前有一排非洲热带灌木，二三棵看似很普通的树，不高也不矮，还有一颗结了几个木瓜的木瓜树。整个街道没有下水道设施，雨季的暴雨把两边都沿路各冲出了一条深深的沟槽，沟槽里布满了黑色的、白色的塑料口袋，还有其他一些垃圾，一下子把街道的脏乱差体现得淋漓尽致。突然，一处比力集中的商业景象出现在眼前，接二连三的简易摊位连成一片，有卖本地人日常生活用品的，有卖猪肉的，也有在肉摊前用一个小木炭炉烤玉米棒子的，还有2个儿童在一旁帮着他们的妈妈剥玉米棒子，也有烤木薯、烤香蕉卖的。光这些猪肉摊就有十几个，摊上都摆放着几块肥瘦纷歧，颜色也不但鲜的猪肉，就在一些肉摊前，还有人在做烤肉卖，就是用本地人做的简易的烤肉炉，放上一些木炭，搭上一个大小合适的铁架，把猪肉砍成鸡蛋般大小的块，拌上本地人喜欢的作料，放在架子上，让小火慢慢地把肉烤熟，一些本地人就会买上几块，再买上一瓶啤酒，就在肉摊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慢慢享用，品味，独自消磨和打发掉这黑夜来临前的黄昏。据说这些非洲人都掉臂家，赚了一点钱，就以这种方式把钱花费了，也不管家里的老婆和孩子的温饱。当我从这些肉摊路过时，几乎是所有的摊主都大声对我叫着“Hi,Chinese,come and buy my pork”，（喂，中国人，来买我的猪肉），见此热情的招揽景象，我就用他们常说的话善意地答道“Tomorrow”(明天)。

就在这些肉摊的一个拐角处，又是另一道景观。在一个不大的草顶子四边型的屋子里，十几个人本地成年人嘴里都唅着一根一米长摆布的吸管，这种吸管是一种非洲植物的茎，茎中间是空心的。吸管的一头伸进了一个黑色的塑料大桶里，桶子里面盛满看上去颜色稍显青灰色的糊状物，在他们旁边，还有一个本地男人和一个女人一同坐在地上，也把吸管一头伸进一个小土罐子里，慢慢的吸着，看上去每一个人都很享受。我看着那青灰色的糊状物，心里陡升一种不适感，真不明白这些本地人居然能把这种看上去像“大便”的东西吸入口，吞下肚。后来，才知道，这种青灰色的糊状物是用本地产的一种小米发酵后得来的，里面含有酒糟成份，就像我们国内用传统的方法，用糯米发酵出来的酒糟，味道很特别，本地人很喜欢。特别是在这个地方的周围，还停了好几辆二手车，它们的主人或是在吃着烤肉，喝着啤酒，或是正享受似的吸着他们贪恋的小米糟。

坐在街边的路摊，喝啤酒，吃烤肉，吸小米酒糟是这个贫民窟一道亮丽耀眼又让一些人艳羡的风景线，也是这个贫民窟最黄昏下丰富最享受的夜生活了。这让住在这片贫民窟的那些无能力消费的人们垂涎和向往。

当然，贫民窟也不失其华丽。就在肉摊附近的一侧，一个很大的夜生活场所开放着，四周有2米多高的院墙，里面快节奏的非洲音乐震耳欲聋，各色的热带花草，藤本植物，棕榈树把这里打扮得格外斑斓，中间的场地上也搭上了许多塑料座椅，有些穿着很得体的人已经坐着，正听着音乐，品着啤酒，看样子他们不属于居住在此的贫民。坝子的后边是一楼一底的营业场所，一样搭满了桌椅，大门口不停有本地人进入。从这个场所呈现出的外表表面看，这里就好像是这个平民窟唯一的一朵艳丽的花朵，给这片贫民窟多少装点了下门面，贴了一点金。

走在这片贫民窟里，看到的是一张张笑脸，听到的是一声声友善的问候，还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这些足以消除我内心对这个贫民窟存有的偏见和不安。看到他们泰然面对贫穷的淡定，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热爱这外人眼中的贫民窟呢？我想，我这个贫民窟的过客，会和他们同在这扁蓝天白云下，同呼吸，共命运。

黄昏后是漫长的黑夜，黑夜过后，终将迎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