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濡与以沫

“去海边吧”

“不能……”

“怎么了”

“他们不让”

“……”

相濡沐浴在午后柔软的阳光里，伏在靠窗的写字台上看窗外的鸟儿从这边的楼顶飞到那边的屋檐，她安安静静的坐着，这一坐就是一下午。这期间总会从客厅传来几声他们的对话。

“老婆，你就让相濡出去透透气吧嘞，这太累喽！”“不行哦，快要高考了，孩子得复习，这关乎前途嘀嘞！”

相濡每次听到这样的对白，嘴角都会扬起笑意，然后眼睛会闪烁几点晶莹的泪珠，她会在泪珠落下之前将其擦干。

看向窗外的她，恬静却心不在焉。

傍晚，阳光穿过窗户，穿过她，打在她背后的卧室门上。相濡低头看了几眼手下空白的习题，又抬头望了望窗外楼宇间那落在山头的红日。她放下笔，推开习题，她曾有过一万种念头长眠在这写字台上，但她总是做不到。他们会按时的推开房门，顶着耀眼的红光，把热腾腾的饭菜放在她的面前，然后会拍拍她，之后随着一声“咣当”门与门框之间激烈的碰撞，房门再次被紧锁，锁门的声音可以将窗外屋檐下的鸟儿吓得惊慌失措。

相濡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动作也没有做。她知道，他们还会在某个地方密密切切的关心着她。

头枕着写字台的片刻是与窗外屋檐下的鸟儿共舞，是与以沫行走在凉凉的海风中。

“当当当”

相濡抬起头，揉了又揉还没睡醒的眼睛，等她看清时，是一只熟悉的手推开窗户，然后另一只熟悉的手扔进来一个磁带。过了许久，相濡才反应过来，她忙起身，望向楼下，以沫顺着排水管，从四楼滑到二楼的阳台上又从二楼小心的滑到了一楼，然后蹬上了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她看见以沫消失在不远处的街角。

她坐下，拿起磁带，将放在录音机里装着枯燥乏味的英语录音的磁带换出，然后轻轻地合上录音机的外壳。也就是一霎那，房门“咣”的被推开，妈妈气势汹汹地将录音机里以沫的磁带拽出，扔出敞开的窗户。相濡怔在原地，这时她的嘴角没有笑意，她任由徘徊在眼眶里的泪珠果敢的落下。

在四五个街角外，以沫蹬着破旧的自行车被侧面冲来的卡车撞出二十米外，他左耳贴着冰凉的沥青路，隐约有黏稠的液体从以沫的太阳穴流出。他想，相濡一定很喜欢磁带里海浪的声音。几米外扭曲的自行车的轮子还在漫无目的地转。

“相濡！不要————

伴随着妈妈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相濡躺在了楼下的马路上，此时的她恬静，却再也没有办法心不在焉……

相濡左耳贴近的地面上，绽起了一朵血红而又不羁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