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小摇车和我沉重的中国深井

报载：两个拾破烂的老人，从垃圾堆里捡拾起五个被遗弃的女婴，又以捡拾破烂的黝黑干瘪的双手，从垃圾堆里“刨食”养育了她们……

在那儿，如今—我谨以此单薄的诗章遥向那浙江金华古城墙下的人类双亲致敬—

1

这世界在最后一刻突然变得十分宁静。没有防护林，这不绝的风声，像张弛自如的鼓点叩打着冰冷的石阶，雪花也蝴蝶一样在黄昏中飘落，如一本撕碎的薄薄的圣经……而我，我就在此刻诞生？

没有星光。没有装点的彩饰和华灯。这世界的棺盖微启微合，反衬了上苍的深邃，烛火的哽咽中，正跪下来一溜衬托威仪的山岭，而我，我就在此刻睁开了我这盲目的眼睛？

……捆绑我们的绳索太长了，生命本就如一抔黄土，遗弃的和被遗弃的都只有痛苦，没有责任。难道这世界，真就只有人—只有人太多了吗？这孽生罪恶的丛林？

哦，金华，你这历史古城的陋巷漫长而又漫长，我生命的路……也一定很冷很冷！

2

但是他们叫我晶晶！

我是吐蕊待放的向日莲，新生的嘴唇在呼唤东方的黎明；我是失却归巢的燕子，明亮的眼睛在寻找葱郁的浓荫；我是出水欲粹的珊瑚，纯洁的身躯在渴望纯洁的灵魂。呵，我是偏离了潮头的花儿呀，所以—所以时时的企愿，企愿能高悬起我那个心灵与时代悲剧的明镜。但也许生活的阴影太重太重，他们也才希望我像精灵一样轻盈且又轻盈。

所以，他们叫我：晶晶！

3

当倒旋的气流，再也载不起生命重托的时候，一朵白莲花就这样，在一片无边的宁静中

徐

徐

地

降

临！

4

永不忘，你这大海一样的眼睛。

这就是你吗？这衣襟上打满了补丁的老人？这蹒跚的步履，已永远踏不碎夕阳，而悠长悠长的小道却又永远盛不满你沉重的脚印！你佝偻的身影，早已淡漠了灯红酒绿的目光，你皴裂的双手也早已拾遍了酸辛，拾遍了一个个悲凉的疑问……但这一切的一切，则又恰如秋扫的落叶，仅仅只是时代颂歌的同步合鸣！哦，你，这人生的不屈本来就意味着苦难，要活下去—活下去并且为了证明，这世界最卑微的情感是怜悯，而一步之遥，这世界最伟大的情感，也是怜悯！

跪下来吧，跪下来—我们，仅以卑微人类最古老的礼仪向你膜拜

—人类的母亲。

5

哦，我们来了—这冷土凄清，青春的火种穿石为庐，一只破口的陶罐象征了现代的图腾；我们来了—小摇车悠悠转动，柔韧的本性从历史的纵深处推出，你颤抖的手掌上—

正升起来五片瓦蓝瓦蓝的帆影！

6

那么就这样，再也没有了永恒—受难的典故早已封存入记忆，喝过生日的酒，我们，就此开掘我们生命的深井。

那么就这样，让兰溪门只去向上傲举它的目光，历史的盛衰，城市的盛衰，在我们的面前也都已成了过眼的烟云，因为我们——早已就此守住了我们的灵魂。

那么就这样，笑吧笑吧，让紧攥的岁月如同一把细沙，涓涓的水流象征我们不倦的青春……我们也就此理解了：贫贱是我们的生命，而高贵的—只有妈妈的亲吻！

中国呵，纸鸢飘摇直上的日子，我们终于悟透了，你的古老、凝重、深沉！

7

通往生命的众妙之门打开了，在啼血的黄昏中，我们业已就此习惯于倾听—远去尘世的遥遥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