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三部曲50
50 铁算盘作为村民监督小组的成员随着村支书高风，乡长老万，黄委会工作人员小张，量了几家地方，已是口干舌燥。天气分外的热，一丝儿风也没有，动一动都是满头大汗。丈量房屋，登记财产，清查数目，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那么地繁琐。一家一户，爬上爬下，山窝旮旯，令人眼花缭乱。
牛棚、羊圈、鸡窝、粪坑、猪舍、兔洞、水窑、烟囱、厕所、厨房、杂窑、主窑、碾房、砖墙、土墙、混杂墙、平房、砖房、石头房、分类编排。铁算盘跟着看出高风先领着丈量老实巴脚或无权无势的户，时不时地多报些那一家院里根本没有的东西，虽小恩小惠，却使那些户感恩戴德。 到了铁算盘的院时，豆腐脑谎称以前在乡政府大街开过豆腐店，那里有一处作坊现在租赁出去了，那也是财产，移民了不给量上?小张很为难，不能从这里再跑十几里山路去看那一处豆腐店吧?高风心里清楚那是根本没有的事，但还是嘻嘻哈哈证明说有这么回事，大概多少多少平方，砖木结构。乡长老万在一旁时不时地递给小张名牌了不能再名牌的香烟，还亲手点着，没有一点点乡长大人的官架子，好似小张的忠实仆人。
此时老万就一个微笑，说小张不必去看，他作为乡长能不清楚?小张眨巴了几下眼皮，无奈地一笑，铁算盘一杯水不费，三间砖木结构的生意房就上了草图。豆腐脑一计得逞，铁算盘不甘示弱，指着杂窑说主窑，报着草棚说砖房，连放红薯的地窑也报成了机井，猪在墙上拱的窟窿也报了老窑洞，仅此一家铁算盘心里打起了小九九，这一次算了八九不离十，多得财产五万七。铁算盘等大伙儿出了自家院子，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地放回了肚里。铁算盘心里想：奶奶，这国家的财产真好坑啊，难怪前批小浪底移民新村的房子盖的那么气派，敢情都是骗国家的财产啊。
一行人说是去量铁算盘的儿子赵年置办的养鸡场。走在路上铁算盘的小九九又算开了，赵年承包了七间，作价最低十五万元，奶奶，连上自家的老财产就是二十多万元，比当年的财主还财主。有了这二十万存入银行一辈子吃喝不愁，真后悔那整个大队部他没有全部包完。若包完那财产数目不下于一百万，到那时铁算盘摇身一变就是百万富翁。
可惜这一招又失算了，铁算盘直后悔自己没有精通算命，若象姜子牙前算八百年，后推八百年，那自己就不在这山窝窝里等着当移民了。 山路分外地难走，小张是饥渴难忍，当听说那养鸡场就在黄河边，那么远的路真叫他腿弯转筋。规定今天就得量完，明天回黄委会复命，时间实在紧迫。黄河小浪底主体工程正紧张施工，日夜不停，泄洪洞、清淤洞、发电洞、防洪洞基本勘挖完毕，黄河大坝也正在抓紧建设。
可老外还是嫌承包工程进度太慢，一个劲地督促，特别是移民问题更是缓慢，老外监工人员经常急得哇哇怪叫，黄委会，建管局虽也对工作常抓不懈，无奈，工作进行到实处上来，难度却又是那么的大，阻力又是那么的多。会办事的人推推磨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照样好处不少得。不会办事的人，工作越认真问题越复杂，干不久就会被人调包滚蛋。 小张心急火燎，若不是这一次抢到的这个差事有好处，坐飞机叫他来这鬼地方也不乐意，这是什么地方?水窖里的水都是下雨存的，里面羊粪、猪粪、牛粪、鸡粪、尿壳郎、死老鼠什么都有，那能吃?可他们祖祖辈辈竟用那水做饭，难怪这里男男女女头发早早就白了，这是白毛女的生活啊!小张心里暗暗地骂，直后悔来时没有听妻子的劝告带一些饮料来，这里的水打死他也不敢喝。
一二三标的老外，洗手都用进口的矿泉水，更别说做饭用水了。他们吃的鸡鸭鱼鹅肉，一尝口味不对就要倒掉，当地的老百姓争先恐后的去拾，不时发生打架斗殴现象。十块钱一斤的西瓜老外吃一口就扔掉了，他们的工资为什么那样高?外国人一个月的工资高达三十万元，顶小张辛辛苦苦干多少年?天壤之别啊。小浪底的外国人住着西洋式花园别墅，人人都有小轿车，而这里等待移民的各家财产竟那么可怜，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黄土高坡有的住户只有一孔小烂窑洞，还不值外国人的一顿饭钱。
小张心里可怜极了。 几个正慢吞吞地往前赶，从斜对面跑过来一个人，带着矿工帽满脸的堆笑。铁算盘看是高岩，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高岩还没到身边，高风就向老万与小张介绍道：他是煤窑沟八号矿的矿长，腰缠万贯啊。
铁算盘在旁边一听愣了神，心里道，真会吹牛皮，瞪眼说瞎话。 高岩到身边已显得上气不接下气，见了老万小张就说去他矿上坐坐吧，那里有他花高价给工人买的西瓜，甜的很呢。 小张一听有西瓜更是热渴难忍，想去矿上看看不见有房，高岩一指远处隐隐有一间草棚，一旁插着两杆红旗，棚子下约见几个人正忙碌着什么。 太远了，小张犹豫着不想去，看了看高风，老万微笑着叫高岩喊那几个工人送来西瓜。
高岩一听大喜，连忙扯起了喉咙：猴、猫，把那西瓜抬来。 那边人应了声，小张一听大笑不止，山里人的起名真可笑，猴猫狗，粪叉萝卜头茅缸，真是土里土气得不能再土。 猴头猫爪抬来了满满一筐西瓜，个大溜圆。小张一见，实在渴极，也不等谦让掏出身上带的小刀就杀开了一个，接着老万、高风、铁算盘也打开西瓜吃开了。
高岩一看，喜上眉梢。满满的一筐西瓜几个人一古脑地吃个饱饱，直撑得老万的肚子象个孕妇，小张的眼镜滑到了鼻尖，连铁算盘也直摸肚皮，心里说不吃白不吃。 猴猫，你们回吧。高岩看时机成熟就说：好好干，下井下告诉弟兄们，伏天干一小时加钱一块。
中，猴头抹了一把黑油油的脸，摘掉矿工帽光头上都是煤灰。有老板这句话，弟兄们拚死也要干。这动作还真象矿工。 猴头猫爪抬着筐摇晃晃地走了。
铁算盘心里嘀咕，这是唱的哪门子戏，属于三十六计的哪一计? 这里还有煤矿?小张扶了扶眼镜问高风。 我们这是煤窑沟啊，地下煤丰富的很。高风说。 以前大炼钢铁的时候，我刚好大学毕业搞社教，就是用这煤窑沟出的煤支持兄弟县，当年红火得很哪。
老万回忆当年火热的年代，那真是吹牛皮吹破天的年代，骗自己，骗集体，骗上级，骗中央，直到骗得要饿死人。 铁算盘心里说，现在也是骗，人骗人，人坑人，人玩人，谁越骗谁越有本事，越有官做，越有钱花，越有饭吃。时代不同，此一时彼一时，能者上天，蠢者入地。 高岩笑了笑对老万说：万乡长，我承包的煤矿干得正火火热热，小浪底一上水，我这承包的煤矿损失惨重，国家不包赔损失吗? 包啊，老万眨眨眼皮。
国家保护纳税人的合法权益。 资产多少?小张问高岩。 流动资金八十万注册资金一百五十万。高岩胡扯着。
多少工人?小张又问。 大概二十多个吧?高风怕问多了露馅忙接住说。老万也明白了高岩丢给的眼色，又敬给了小张一支香烟。 那么咱戴上矿工帽下那矿井里看看?老万笑着问小张。
小张刚才见了猴猫那两个煤黑子的脏样，哪愿意去?就说：有合同书拿给我看看就算了。 我还有县公证处的公证。高岩连忙说。 那就更好了。
望了一眼那两面红旗，在移民实物卡上画上了矿产资源标记。 铁算盘在一旁惊得呆了，一筐西瓜哄了二百多万，奶奶，够得上特级诈骗，叫他铁算盘想都不敢想啊。 高岩得意地望了一眼铁算盘，同老万他们打了声招呼去拿那本来已没有任何作用的合同书与公证书，更没有想到猫爪他们偷的西瓜成了敲门砖，这一回多亏他们合作。高岩对猫爪的恨立时转化成爱了。
铁算盘眼热地望着高岩离去，一旁的高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